三横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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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 上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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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晚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,小雨继续下着,江帆渔火,星星点点的散布在相对平静的河湾中,晚饭后我坐在船头,欣赏着川江夜景。号子头端着一
碗当地酿造的红苕酒,蹲在了我身边。
号子头:“瓜娃子,雨下大了,咋个还憨迷日眼的坐到这里?神戳戳的。快找个塑料袋把脑壳笼起。”
我没理他。
号子头又把酒碗推到我面前 :“咂口酒萨,暖和一下。”
我摇了摇头。
号子头:“呡一口萨,你到四川做啥子?”
“耍!”我学着用四川话回答。
号子头:“都耍了啥子地方?”
“没耍啥子地方。”
看我爱搭不理的,号子头走进了船舱。
“哒、哒、哒、哒、咦哒、咦哒……”
船舱里突然传了出来一阵节奏鲜明清脆响亮的敲竹板声音,这声音让我颓唐的精神为之一振。我是来采风的,这种民间的艺术对我有着不可思议的吸引
力。
“号子哥要说三跳子嘞!”
船工们也纷纷聚拢了过来。
“哒、哒、哒、哒、咦哒哒……
好一个冒儿沱在南边上。”
“咦哒、咦哒、咦哒哒……
好一个皮鼓敲不响。”
“哒、哒、哒、哒、咦哒哒……
好一个铜锣打不昂。”
随着“哒、哒、哒、哒、咦哒哒”的节奏,号子头从船舱里来到船头,手中拿着三块竹板子,一边相互敲击,一边手舞足蹈,半说半唱着,还不时用眼角
撇一下坐在船头的我,看见我拿出了笔记本,正飞快的作纪录,他表演得更来劲了。
“咦哒、咦哒、哒咦哒……
好一个花铺盖抓不上床。”
“哒、哒、哒、哒、哒咦哒……
好一个花枕头不招郎——”
“咦哒、咦哒、咦哒哒……
好一个书生到川江呦。”
“哒、哒、哒、哒、哒咦哒……
喜欢上四川的好风光。”
……
号子头一边说唱着,一边在我面前作出一些滑稽的动作,那眉飞色舞的眼神和得意洋洋的样子可真精彩极了,把船工们看得也跟着他手舞足蹈起
来。同样停靠在江湾里的其他船上的船工,也都从船舱里走了出来,站在甲板上大声的喝彩、鼓掌。
突然,号子头挺直了身子矗立船艏,冲着暗淡的天空昂起白发苍苍的头,他的一只手笼到嘴边,那一声熟悉的川江号子就从他瘦骨嶙峋的胸腔中嘹亮的
喷薄而出:“呀!……喔嗬!……喂威唉!……”。烟雨朦胧,江湾沉寂,悠长的“喔嗬”声在峡江上空久久回荡。
船工们条件反射般的“嗨哟……哟唑…嗨唑…哟嗨 …嘿嗨…!”呼应起来,没有指挥却整齐划一。
号子头“手提搭帕跑江湖呃,哪州哪河我不熟耶
合:嗬哟…哟唑…嗨唑…哟嗨 !
号子头:“重庆下来两条江呃,大佛寺出来要搭帮
合:嘿嗨…嘿嗨…嘿嗨……。
号子头:寸滩黑石呃朝阳的河呦,对夹石过河朝阳坝哟
合:嘿嗨…嘿嗨…嘿嘿嗨……。
号子头:上阳下阳有花姑娘呃,唐家沱靠头要排桩,铜锣峡的古迹在半岩上呃
合:嘿嗨…嘿嗨…嘿其着。
……
此时此刻,我突然意识到号子头是在用这种方式,为我这个来四川“耍”又没有“耍”过啥子地方的“瓜娃子”介绍川江风光呢,他试图用这种方式为那天
痛骂了我一顿赔罪。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身躯,看着他被阳光烤得焦黑的肌肤,看着他那认真演唱的样子,我一下子觉得眼前这位“死不改悔”的川江汉子
可爱极了,他们的性格宁折不弯,决不会虚心下气得向什么人赔罪,可他们一旦觉得伤害了你,他就会想方设法的讨好你,会用其他的方式来加倍补
偿。但就是不直说。这也许就是东方人性格中的“隐忍”。
[ 本帖最后由 三横王 于 2009-11-25 10:20 编辑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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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044.jpg (2009-11-25 09:04, 184.3 K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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